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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其中最大的是爱(八5-7

这卷书其余的经文,特别是从八章八节及以下各节起,一直成了争论不休的题目。很多人想以本段结束这卷书。例如,你会在耶路撒冷译本中发现八章八节及以下各节被视为一系列的附录,而且尝试为那些附录找出适当的背景,那一种尝试智巧有余,说服力则不足。在这里所采取的见解是:从八章五节及以下各节,我们见到类似在一出戏剧或乐剧终了的谢幕。剧中主要人物逐一地走到台前,鞠躬,并藉一种特有的动作、或几句精选的言辞,覆述所上演的主旨。

首先,在五节上,那些同伴们,耶路撒冷的众女子,同声用我们在这卷书较早时听见的问题:‘那……从旷野上来的,是谁呢?’(请参三6的注释──为王为后大日)介绍这对配偶。译作‘靠’的这个字在旧约只出现此处;现代英文译本‘与她的良人挽臂’的译法,简洁地表达了所要求的意义。

然而那女子,就是在五节下至七节发言的,已没有时间与她的同伴们作任何进一步的谈话;她的思想单单集中在她良人,和把他们结合在一起的无比爱情上。她想像自己(第5节b)在与良人一同躺卧的苹果或杏树下时,轻柔地唤醒他,在他母亲怀他或生他(译作‘受产痛’的那个希伯来字可以指其中一种意义)的地方,分享他们的爱情(译按:‘受产痛’中本译作‘劬劳’)。要是有任何事件隐藏在这些话后面的话,我们便不得而知了。她正如在八章二节一样,不是讲到她自己的母亲。但女子认为这是合适的,就是在她良人初生的地方,他们理应这样庆祝并至终创造新生命。

然后(第6,7节)她论到他们的爱情,所用多方宣告的话语,可以说标明了这卷书的高潮。在古时的世界,有地位的人都有他们个人自己的印章,他们用印章捺印文件或所有物。它像个人的签字或一张信用卡。这样的印章或是用细绳缚戴在颈项上(创三十八18),或如一个戒指戴在手指上(耶二十二24)──在第六节译作‘臂’的那个字,大概应当指‘手’或‘手指’。这样的印章若不是个人所有物,便毫无意义;因此这女子渴望尽量与他接近,正如他的印章为他的一部分一般。正如极常见的情形,深邃的思想能集中于像印章这样简单的东西上,尽管有些东西本身价值很少,却能包含一个意义丰富的世界。无一处有比克拉卜(George
Chabbe)关于他母亲婚戒的话表达得更美妙了:

看哪,那戒指何其陈旧,
何其单薄,何其暗淡,犹是金的;
印证昔日的热情;
虽为生活忧虑磨损,爱情犹是爱情。

她宣告的这种爱情是‘坚强’的,不能抗拒,无法逃避,如同死亡本身一样:这样的‘嫉恨’,或更正确的说,这样的热情及所作专属的要求,是‘残忍’的,倔强而不让步,像‘坟墓’(译按:中文本作‘阴间’一样,希伯来文是sheol,是死人所在的幽暗世界(请参传三20的注释──残酷的路蜿蜒至绝境)。只有当我们想起那令人心寒、消极、无可避免的死亡以及希伯来人思想中的sheol,我们才能赏识在这里为爱情所作重大的要求。爱情屹立,因它是唯一真正有创造和建设的力量,这力量挑衅并蔑视经历中那些破坏的力量。

这种爱情的能力,在第六节末了用两个片语加以强调。(1)‘(它)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在这里译作‘电光’那个字眼的意思,可以指箭(诗七十六3)。这个希伯来字(reshep)可能与迦南人的神明雷设(Reshep),就是战争与瘟疫之神,有时称为‘箭之主’有关联。现在所发穿过天空、以致命的果效射向目标的,是爱情的火箭或标枪,是依据古典文字中丘比特(Cupid)(译按:罗马神话中的爱神)的火箭和箭头的意义发展而来的一种象喻。(2)‘最猛烈的火焰’:在这句话里面包含一个希伯来字,这个字已引致诸多讨论。它可以分开,因此它可以译作‘主的火焰’(请比较耶路撒冷译本),这样就会是讲到关于上帝烧灭之爱的一种说法。然而这是非常不可能的,这整卷书中只有一处用隐秘之词言及上帝。标准修订本和新国际译本都以隐喻把这个‘主’字作为表达一种强有力或最高级的概念:因此新国际译本译作‘巨大火焰’。这个字不把它分开,意思可以指‘闪电本身’,进一步描述上一片语所发电光火箭。

这种强有力的爱情,也是(第7节)不能毁灭的。‘众〔或巨大〕水’和‘洪水(译按:中文本作‘大水’)’,可能是古代近东神话所称混沌状态中那些恐吓权势的回声,说那权势要消灭世界并予重造,对上帝所定规的世界生活总有潜在的威胁。这样的‘大水’与死亡和毁灭连结,在诗篇十八篇有生动的说明,那里写诗的人用如下言辞描述他生命中的危急关头:

那时死亡的桎唴把我紧锁,
毁灭的急流追上我,
阴间的束缚在我周围拉紧,
死亡的网罗已装好要捕捉我;(4,5节,新英文译本)

他然后描述上帝来搭救他:

祂从高处伸手抓住我,
把我从大水中拉上来……(第16节,新英文译本)

这女子向人生中一切可能黑暗的一面,或具有威胁力的挑战,以不能熄灭的爱情火焰加以抗衡。

这样的爱情也是不能购买的(第7节下)。任何人尝试这样做,立即就会发现,即使拿出所有的财富,‘就全被藐视’,或如现代英文译本的译法说的,‘鄙视便是他会得到的一切’(最后一句的主词〔它〕,或是指他家里的财富,或是指那拥有财富的人本人)。人生中有些事物,不是你能以任填银码数目支票换取的;有些财富不是金钱能买的,而爱情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且高高列在那表上的便是爱情。

结局善则无不善(八8-14

这卷书结尾的一段包含三个成分:

(一)八至十节:对话,大概是女子与她哥哥们之间的;

(二)十一、十二节:那人论到他在他亲爱的人身上发现珍贵的宝藏;和

(三)十三、十四节:从那两个相爱者简短的结束双人舞发出的呼唤。

(一)正如我们较早以前看见的(一6),女子的哥哥们不完全同情她发育期的罗曼史。由于他们要负责为他们的妹妹安排婚礼,他们在这里表示,他们怀疑她目前是否已为婚礼准备好。当有人来向她提亲时,他们要怎样说呢?在他们眼光中她在性方面尚未成熟,‘她的两乳尚未长成’(第8节)。但在他们形容她为‘墙’或为‘门’时(第9节),他们是指什么意思呢?可以指出的是:墙与门可以当作相对的,坚固的墙表示她的贞洁,他们会有力地保护的,敞开的门表示杂交,是他们会采取步骤阻挠的,用坚固的香柏木板把它钉住。但门在那里也是拦阻人进入一个房子的,墙和门二者都可能表示她的贞洁或品德的力量。不容任何人与他们的妹妹鬼混。

然后女子接续他们说的话(第10节)。她说,‘是的,我现在是墙’(不是如标准修订本译的“我曾是”)‘但我现在已为爱情和婚礼准备好了。’她形容她丰满的两乳像这墙上的塔。不但那样,她还知道她渴望把自己献给谁,就是献给那位她在他面前获得平安或满足的人(希伯来文shalom,总是指生活完美或丰盛的一个字眼)。在这种情形我们必须假定哥哥们会收回他们的反对。

(二)所罗门可能不是这卷书(译按:这卷书的名称,英文圣经作‘所罗门的歌’)戏剧中的主要角色,在希伯来人圣经中也不是这名称,但他(所罗门)现在被那人用来作某人的例证,某人虽然拥有一切,一点也不值得嫉羡的。所罗门在巴力哈们可能有一个葡萄园(11节),巴力哈们极可能是一个地名,虽然尝试鉴定其所在却不很成功(除非它是书十九28所指哈们的北区);他可能把它租给佃农,租金为一千块银子。倘若以赛亚书七章二十三节所示当时价格,‘一千棵葡萄树,值银一千舍客勒’,在写这首诗时仍然有效的话,那么它必定是一个非常大的葡萄园,有数目极多的葡萄树。良人对所罗门说,把它租出去,好收你的租金总额,让佃农得到他们较适当的利润(两百块银子相对所罗门每一小块土地的一千块银子):我才不关心;我有一个‘葡萄园’,而且它是属于我自己的。

然而可能有另一层面,我们应在那个层面上解释这几节。我们已经看见(一6)用葡萄园象征那女子本人及其性能力(在这里无疑是指这意思)的方法,但‘巴力哈们’这个字的意思,可以指‘众之主’或‘众之夫’,在这里有对所罗门‘有妃七百’和‘有嫔三百’加以讽刺的意思吗(王上十一3)?他有偌多女人,只能用来作泄欲对象,或者他能为了类似的目的把她们租借给别人。对待女人为性对象或财产这种贬抑做法遥遥相对的,是这个良人把他与亲爱的人专属的一对一关系,作为爱情真正所指的榜样。当然这卷书整体上是不支持那些人的:他们把性看为无足轻重,使它从健康的整体关系分割开来,性是一种表现。

(三)在最后简短的双人舞中,良人呼唤他所亲爱的对他的出现作出回应。他声称自己以及他的同伴,都极其留意要听到她的声音(13节)。她立即回应,所用的话语已出现在这卷书较前部分,是很多爱情图画的回声。她邀请他即刻来投入她臂中,品尝爱情的喜乐滋味。关于羚羊和小鹿的图画,请参二章十七节的注释──爱情的美梦;关于香草山,请参四章六节的注释──十全十美。

回顾

我们现在必须放下这‘一双命运多舛的情人’了。让我们现在回到在绪论中那悬而未决的问题:这卷书收集在我们称为圣经的经卷集中有什么目的呢?这问题若已令你困惑日增的话,关于你和你的宗教观点要说的,可能与圣经要说的同样多。让我建议两样值得思考的事情:

(1)让我们先思考在注释过程中不止一次吸引人注意的问题,因为这问题值得强调。一个犹太老裁缝,与一位基督徒朋友一次认真谈话的过程中,曾说,‘犹太教与基督教之间的真正差别,在于我们犹太人相信性!’他道出了要点。从教会历史早期起,主要由于错误地把体与灵分开,性便被人用怀疑的眼光去看,或被当作适合那些脚步只踏在灵性阶梯较低梯级上的人。难怪在这种背景中,设法把雅歌灵意化的寓言解法便盛行了。你对这卷书还能作什么呢?然而这卷书自始至终,是对人的性作解放的礼赞,视为美好而又神圣的,不只是机能的,也要加以享受的,不只是偶然的,而是全然付出自己和整体要求的,为使二人‘成为一体’(创二24),在带上他们自己(一切所行所有)的特色的关系里,使他们结合在一起。

基督徒性的伦理除非在这里开始,否则便令人哀伤而走入了歧途。在雅歌中,没有把性看作无足轻重,只是视它为人的经验里其中一种最强的力量而欢然接受。没有卑鄙的影射,没有浅薄的玩笑,个中理由谭普尔(William
Temple)说得非常好:‘不拿性开玩笑的唯一理由,正如不拿圣餐开玩笑是完全一样的。那主题并非龌龊,它是神圣的,拿它开玩笑便是亵渎。’

前代错误的苦修主义,若留心听雅歌,而不托庇于把它寓言化,会更令人满意;我们自己时代对性曲解,往往看为无足轻重,同样需要矫正,面对挑战。

(2)让我们记住圣经所用关于上帝的言辞,是从我们的经验、活动、情感的类比引伸的,无需求助于寓言或任何详细的预表的解释。虽然旧约意识到人的感觉和活动受到限制,可能归因于上帝,我们并没有其他言辞可以使用。引用何西阿的话来说,祂是‘上帝,并非世人,是你们中间的圣者’(何十一9)。虽然如此,我们使用这样的言辞并应用于上帝时,必定与用这言语背后的人的经验有关。例如,我们称上帝为‘善’,倘若上帝的善良,与我们用‘善’这个字所了解的完全不同,那是毫无意义的。

有时在不同种类的爱之间,作了非常明显的区分:人的爱有性的成分在内(希腊文是eros),无私的爱(希腊文是agape)则提供上帝爱的典型。这可以造成极大的区别。申命记七章七至八节,有一段饶有意味的经文,尝试解释上帝拣选以色列和作祂的百姓的奥秘:

主专爱你们,拣选你们,并非因你们的人数多于别民,原来你们的人数,在万民中是最少的。只因主爱你们,又因要守祂向你们列祖所起的誓……

标准修订本这种译法隐匿的是:在‘专爱你们’和‘爱你们’这些话后面,有两个不同的希伯来字眼。译作‘专爱你们’的第一个字,在旧约是不很常见的,但在别处出现时都有强烈的性涵意,或至少表明由恋慕的对象身上某种有价值的东西引起的一种恋慕。译作‘爱你们’的第二个字是用于人多种关系的常见的字:例如父母与儿女,丈夫与妻子。倘若申命记能用这两个字极力说明上帝和以色列关系的奥秘,那必定因为爱在人的关系中所指的意义,给我们提供线索,明白上帝爱所表明的意思。

新约的肯定:‘上帝爱世人,甚至将祂的独生子赐给他们’(约三16)也是如此。当我们探索人类爱的奥秘,并来到雅歌里面对相爱的人彼此完全而温柔的付出自己,提醒我们上帝对世人付出自己那种爱的深度与奥秘,祂呼召我们回应祂的爱(约壹四7-10)。

当我们来到这卷书高潮所宣称的(八6-7):‘爱情如死亡坚强──众水不能熄灭,大水也不能淹没’,我们能透过这些听见福音的声明,就是上帝的爱在成了肉身的耶稣身上,是不受摧毁的一种事实,而且我们都要接受挑战按信仰活出我们的生活。它不只是如死之坚强,而是更加坚强。在十字架上曾面对死亡的爱,胜利地复活了。一首复活节圣诗用同一种性质的意象,就是我们在雅歌中所见的意象,宣告说:

在复活日来临,像种粗生长,
曾经睡在坟里,历三天时光;
转瞬之间,由死寂中复兴,
如今爱再来临,像麦苗青青。
(普天颂赞修订本第一九七首第三节,梁耀扬、黄永熙合译。)

在重新活出雅歌礼赞的人类爱的关系里(它的整体、神圣、能力),我们自亮光中给指明更伟大的关系,便能说,‘……(我们)靠爱我们的主……已经得胜有余了。因为我深信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我们与上帝的爱隔绝;这爱是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的’(罗八37-39)。

旧约把传道书和雅歌两卷这样不同的书并排在一起,是旧约实令人迷的一部分。

一卷理智敏锐、近乎冷酷,另一卷则温情洋溢、布满肺腑之言;

一卷对女人作出令人哀伤的讥讽,另一卷一个女人则在爱情的对话中扮演主角;

一卷受到为之寒憟的毁灭性死亡所萦绕,另一卷则肯定爱情如死亡之坚强;

一卷对人生是否有任何辨别得出的意义感到困惑,另一卷则在人类最亲密的关系中找到了意义。

这是圣经丰富的明证,理当如此。我们来到圣经面前,若坚持必须只有一个简单的信息首尾贯穿的话,我们对这种丰富便将视而不见了。──《每日研经丛书》